高湛安排公司派人来接房车,他和程佳在林芝乘坐飞机经由北京返回鄂尔多斯,高湛忽然不想舟车劳顿了,他觉得很累。

家里的人看见他们,都非常惊讶,明明是出去放松,两个人就像去徒步了:程佳的脸黑了一度,高湛的脸瘦了一圈,精神也很差。

程佳说:“出去总是风吹日晒的,皮都快干了!”

程程抱着妈妈的脖子,“妈妈,我想你了!你下次带程程一起好不好?”

高湛接过程程,过了一会儿缓缓的说:“下次我们不去那么艰苦的地方,就带着程程!”

高湛竟然觉得抱程程有些吃力,他的心往下一沉。

程佳给众人分发礼物,程程兴奋的跳来跳去,一家人在会客厅有说有笑。

高湛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们一会儿,觉得困倦乏力,他亲了儿子就回房休息了。

等程佳回到卧室的时候,高湛已经睡着了。

他的眼睛紧闭,睫毛盖在眼睑下方,与黑眼圈合为一体,脸颊明显瘦了很多。程佳有点后悔当初提议去西藏了——高湛明显的不适应。

她钻进被子,高湛迷迷糊糊的搂过她,很自然的亲了她一口。

程佳看高湛醒了,温柔的说:“老公,你脸色有些难看?”

高湛含糊回答:“有点累,估计是醉氧了!”

程佳把端过来的牛奶拿给高湛。

“喝了吧!你吃的有点少!”

高湛坐起来一口喝了下去,喝完觉得肚子很胀,他说:

“真奇怪,我感觉不到饿!”

程佳把手伸到他肚子上,轻轻的揉着。

“我们来来去去折腾的厉害了,这段时间好好休息,别去公司了!”

高湛点点头,转身睡下了。

一连几天,程佳和高湛都在家里休息,程佳觉得恢复的差不多了,她化好妆,准备去公司。

高湛从卧室走了出来,他这些天饭量奇差,程佳几次要去医院,他都不肯。此刻高湛眼窝深陷、面色蜡黄、一脸病态。

“你等等我,我们一起去!”

程佳看着高湛憔悴的样子,心疼的说:

“你再休息两天吧!公司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,我去看看就回来!”

等她说完,高湛已经穿好了衣服。

程佳撅着嘴,怪怨高湛不听话。他却伸开胳膊,让程佳挎着自己,然后抓住她的手,放在口袋里。

程佳微笑的凑到高湛耳边,说道:“好吧!不过老公,明天你要陪我去体检,我到妇科检查的时间了!顺便你也检查检查。”

程佳生怕高湛拒绝。

高湛却异常温顺的点点头。

公司已经步入正轨,平时有总经理处理日常业务,偶尔特别重要的事才需要高湛决策,所以工作相对从前,轻松一点。

但多天不去公司,还是免不了补签一大堆文件,然后又听取相关负责人的工作汇报,高湛忙的晕头转向,一眨眼就到了中午。

他胃口不好,程佳带着他喝粥,他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,程佳喂他,竟然吐了。

“我们一会儿就去检查!你不对劲儿!”程佳当机立断的说。

高湛也有点心慌,他没有反对。其实他不舒服很久了,开始时一直以为是压力过大,公司一系列的动作以及和李烨的竞争和纠缠让他心力交瘁。本以为和程佳出去旅游放松一下就会好,但在西藏自己都发觉身体每况愈下:没有精神、没有力气,他甚至都赶不上程佳的身体素质。

程佳早早的预约了下午的专家号,医院一上班他们就来到了消化科。

医生听完他们的讲述,开了一系列的检查项目。

程佳看检查室里出来的人一个个表情痛苦,有一点心慌,她抓住高湛的手:

“你做过胃镜吗?”

高湛淡淡的说:“没有,我很少来医院!壮的像头牛一样,估计这次是肥肠吃多了!”

程佳想了想,这段日子,高湛就数那次肥肠粉算是吃的多一点,多数都是吃几口就放下了。

“嗯,有可能,在高原,我们的生理机能和平原肯定有区别,检查完吃点药就没事了!”

过了好久才轮到他们做检查,高湛喝完药就进去了,程佳一个人在外面,忽然有些紧张,她摇摇头。

“高湛那么强壮,能有什么事?”

又过了好久,几乎是前面检查病人的三倍时间过去了,高湛才出来,脸色煞白,脚步有些虚浮。

程佳扶着他,问道:“检查的怎么样?”

高湛摆摆手,示意程佳没事。然后他坐在椅子上休息,嘶哑着嗓子说:“这检查太难受了”。

五分钟之后,检查结果出来了。程佳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描述,心里一下子恐慌起来。

高湛刚伸手,程佳就抓住并拉起他,说道:“我们去问医生,这么一大堆,谁能明白是什么意思?”

高湛是想要看结果的,但他明显感觉到程佳在发抖,索性不看了,他一路都在盯着程佳……

医生看到结果,半天没有说话,看看高湛,问了一下年龄。

然后大声的喊:“家属来了吗?”

程佳连忙上前:“来了!”

“你来跟我出来一下,还有个检查结果,你出来取一下!”

程佳跟着医生去了另一个房间。

一进门,医生就让程佳坐下。

“病人是你什么人?”

“我爱人!”程佳特别紧张,手脚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动。

“你要有心理准备,你爱人胃下部长了肿瘤,已经把下面几乎堵满了……”

程佳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,她问: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

“意思就是说,病人需要马上手术,我们还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,如果是良性的,切除就可以,但是很大可能是恶性的,我们要看看是否扩散了……”

程佳觉得一口气吸进去呼不出来了,她捂住胸口,张大嘴巴,全身都在颤抖。

“医生,我听不明白?您说的什么意思?”

医生看程佳脸色不对,急忙站起来扶住了她。

“他可能得了胃癌,需要马上手术!也需要进一步确诊。”

程佳吊着的那口气,怎么也呼不出去了,她眼前一黑,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,恍惚听见医生惊呼,然后是高湛冲了进来。

等她醒来,一扭头,就与坐在她床边的高湛四目相对。

“高湛!我们换家医院再检查,这家医院有问题!”

程佳着急下床,找不到鞋子,跳下来翻找。

“程佳!我知道自己肯定有毛病了!我也感觉到不是好病。”

程佳光着脚站在地上。

“怎么可能?你身体一向很好,你背着我就像背了一个书包,你胃口还那么好……”

程佳说到胃口好,想起高湛已经好久没怎么吃东西了,哭了起来。

“高湛,我们换家医院,一定是检查错了!”

高湛点点头。

程佳在床底拽出自己的鞋,麻利的穿上。她要带着高湛去北京检查,肯定是鄂尔多斯的医院搞错了。

她的语气一下子硬朗起来:“高湛!我们回家,明天去北京!”

高湛看着她,饱含深情的看着她。

程佳受不了他的眼神,一下子就崩溃了。

“你看我干什么?你看我干什么?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!他们弄错了,你只是消化不良!”

高湛慢慢的说:“程佳,消化不良不会浑身无力的!”

“那是因为你没吃多少饭?”

高湛看程佳煞白的脸,忽然心生不忍,他低声说:“程佳,我们回家吧!”

高湛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,然后身子一软,他扶住了床。

程佳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,“一定是检查错了!没有人比高湛身体好!”

她扶住高湛,慢慢的向外走去,忽然觉得高湛重了很多,她几乎扶不动他了。

从来都是高湛搂着她的腰,第一次程佳这么认真的扶他,程佳心碎。

回到家,程程跑到高湛的腿边,吵着让爸爸抱。高湛摸摸他的头,蹲下来。

“程程,你去找姥姥,爸爸今天感冒了,不舒服!”程佳平静的说。

程程撅着嘴走开了。高湛有点恼火:

“至于吗?我正要抱他!”

程佳没有说话,她扶着高湛往二楼走去,高湛慢慢的闭上眼睛,觉得异常心痛……

厨房炖了燕窝,高湛一口也不吃。

程佳的心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,她跑到卫生间,捂住嘴巴,无声的哭。

无论如何,她都不会相信高湛得了胃癌,她一刻也不能等了。

程佳给公司总经理王毅打电话,说自己要去北京检查身体,要公司抽调一个司机和办公室主任同自己一起去,马上就出发。

王毅问道:“怎么了?这么着急?”

“我特别不舒服,胃不舒服,你看怎么安排一下,能不能争取明天就检查!”

“好的,我来安排!”

程佳眼睛转了两下:“好不容易有时间检查,把董事长的号一并挂上吧!”

“好的!我让他们半个小时后去你家里。”

……

程佳从卫生间出来:高湛躺在床上,闭着眼睛。

她心里忽然觉得充满了力量,这个男人,一直在保护着自己,现在无论是否确诊,她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。

高湛那双厚实的手放在自己身上,程佳情不自禁的爬到高湛身边,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——只要高湛握着她,他那温热的手掌就马上能让自己安静下来,不再恐慌,她需要这种力量。程佳轻轻的靠在高湛胸口,眼泪漫溢而出。

高湛依旧闭着眼睛,却用力的抓紧了程佳的手。低声、缓缓的说道:

“程佳,我一直害怕我会比你先走,因为我还没和你待够,我想再陪陪你,看着程程长大,可是也许是老天嫌给我的太多了,舍不得了!”

程佳的心揪成一团,像被揉搓着,痛不欲生。

“高湛,不许你胡说!医生只是怀疑,检查结果也没有出来,还没有确诊。”

高湛温柔的抚摸程佳的头发。柔声说:“我早就准备好遗嘱了,放在保险箱里,我的存款、房产、股份、矿产都列的很清楚,做好了公证,我没有什么亲人,给姐姐留了一部分钱养老,剩下都留给你和程程。医生叫你出去我就预感到了……这一天早晚会来,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!”

高湛流下泪来:“还好,我及时的安排了蜜月,否则就算死我也闭不上眼睛。”

他抚摸程佳的脸:娇妻美眷、万贯家财,也许自己拥有的太多了,老天要收回去了。

程佳眼睛瞪的溜圆,心里胀满了愤怒和痛苦。

“高湛!你在说什么?我们还没有确诊!你怎么想这些?我不会接受什么遗嘱的,没有你,那些对我有什么用?无论如何,你都要陪在我身边,你不可以灰心!我们马上就去北京,肯定弄错了!”

高湛无奈的说:“人总要面对现实,我没有灰心,我会积极治疗,但是万一……我总要安排好你们娘俩……”

高湛泣不成声。

程佳抱住高湛,心痛的无以复加,到了这个时候,高湛都绝口不提自己,依然挂念她和程程,她恨不得那肿瘤长在自己身上。

程佳把高湛拥在心口,她紧紧的抱着他,她可以什么都不要,但她不能没有高湛,绝对不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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