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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了。

    端坐在咖啡厅靠窗的卡座中的三人,静默着,宛如沉入湖底的石头,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程爱瑜打量着眼前的女人,看着她保养得宜的面庞,圆润的脸好似在听见唐枫名字的一霎,失去了血色。虽然她极力的遮掩着,保持着本该属于她的镇定与端庄,但依旧无法隐藏,那漆黑的眼底闪现的浮光,犹如斑斓的湖面,荡漾着说不出的情仇……

    对,是情仇,有绵延丝丝不断的情意,也有仿佛仇敌的深深恨意。两相交汇,一瞬,就有泯灭在了那双漆黑的眼底,藏在了紧缩的瞳孔中,让人无法辨识刚才看见的,是真实,还是幻觉。

    程爱瑜优雅的坐着,除了打量对面女人探究的眼神,略略深了些,一切也都如常。

    这些年,她在新闻界混得风生水起,靠的就是这份能很快制得住自己的冷静自持,以及那中察言观色,窥探人心的本事。所以,在这女人面前,就算她现在心里好奇的要死,跟猫爪子狠狠地挠过一样,她也还是把自己的情绪全都藏了个严实。虽说比起那些老一辈儿的人,她还生嫩,但至少能够在此刻已经慌了神的女人面前,做到不被看穿。

    景煊也从Phoenix—Lu的神色上,察觉到了一些不能说出的东西,再加上他之前了解到的那些事情,前后一连,似乎就有点儿明白了,但也更糊涂了。

    不过,这些东西,从来不是他需要关心的,即便是和唐枫有关,他也并不怎么上心。只是因为那有点儿梳理不清的信息,而感到好奇。

    转脸,他看了眼程爱瑜,目光深邃,明显不同于刚才看着那女人时的目光。毕竟,对Phoenix—Lu他只是存有一份质疑与好奇,但坐在身边的女子,是他视若珠宝的,要共度一生的,最重要的人!

    也许,今生今世,他的眼里,就只有这一个人了吧!

    静默间,景煊在桌下的手,轻轻地覆在了程爱瑜的手上,紧紧握住,绷紧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只对她才有的温柔。

    默默支持,也是在对她说:无论何时,我都会是你的依靠,与你共进退!

    感到那种温柔,程爱瑜正转脸看去,却被一声急促而又尖锐的声音,给阻拦了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!他早就死了——死了!”

    一声尖叫,引来周围不少目光。

    因为是机场的餐饮区,在这个咖啡厅里休息,候机的人还是很多的。所以此刻,周围的人,几乎都因为这么一声略显凄厉、愤慨,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尖锐叫声,而侧过脸来,朝Phoenix—Lu的面上看去。

    程爱瑜在回神时,甚至听见身后,有几个外国人,或是用母语低声问着身边的翻译,或是用蹩脚的中文和身边的朋友交谈着,小声议论。

    但这些议论,Phoenix—Lu听不见了。

    她怒瞪着程爱瑜,好像程爱瑜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样的瞪了良久,然后愤然转身离开,也不顾刚才起身时的太过仓促,而弄脏了的衣裙。

    两边卡座的中央,是一条走道。走到尽头,就是一扇双开的玻璃门。

    此刻,玻璃门因为刚刚被人用力地推开,靠右边儿的一扇,正在不住的晃动着,一下,又一下的在关何处摇曳,好像在提醒着众人,那人离开时的不可抑制的情绪,是有多糟糕。

    而对于这个不告而别的人,程爱瑜纳闷的一挑眉梢,眼里尽是诧异和冷漠:“她……就这么走了?!这,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呐!”

    垂眸沉思,复又很快的抬头。程爱瑜将目光转向了景煊,带着几分疑惑的问他:“阿煊,你…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?”

    执手,景煊凝神片刻,开口问了句更让程爱瑜摸不着头脑的话——“小鱼,唐枫他……是唐夫人亲生的吗?”

    同一时间,在环球新闻大厦总部的大楼上顶层会议室里,正上演着一幕大戏。

    原来今儿一早上,环球传媒集团的董事长,也就是苏家那位跺跺脚能让四九城震三震的老爷子苏冷明,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,居然突然驾临总部,并召开紧急会议。

    所有的股东,不论大小,几乎在第一时间,从各地赶了回来。实在回不来的,也推掉了一切事情,打开了视频电话,聆听由这位早就淡出集团,不问世事的老董事长亲自主持的会意。

    而对于苏敏赫来说,这也是个令他惊诧的事儿。

    即便他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,一张脸别说一天,就他们一个月也都摆那一个表情。但今儿接到秘书Eva通知时,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,冷淡的神色也在那一刹划过一丝僵硬,随后有绷紧收敛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说是什么事了吗?”他淡淡的问了声秘书,他记得,爷爷上次主持会议的时候,是在宣布他任职总裁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“很抱歉,总裁,我也是刚刚才接到通知,至于为什么突然召开会议,苏老爷子并没有任何指示。”面容明媚姣好的Eva,适时垂下眸子。

    她并不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老爷子,忽然召开会议,到底是唱的哪出戏。但她的心里,却隐隐有点儿不安。她知道,苏老爷子这些年来,一直都是自家公司的隐形董事长,实权早就落在了苏敏赫的父亲手上,而众人对他尊称一声老董事长,是因为对这个老人的一种敬畏与尊重,同时也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。而他这些年,除了宣布重要的任职外,几乎不曾过问过公司的事情,如今这样突然的召开会议,会不会是有谁要空降公司呢?还是……

    正揣测着,苏敏赫清冷肃杀的声音就划过耳际,依旧是那样的平静,但这种平静,仿佛冥冥中就存在着一种不可忽略的气势,让早已习惯的Eva,还是不自觉的浑身发冷。

    “不用猜了,准备准备,去楼上会议室等老爷子吧!”

    Eva应了声,抬头看苏敏赫。

    原本坐在桌前的苏敏赫,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,负手而立于落地窗厚重的窗帘旁边,静静地望着看着窗外。明明是外头是艳阳天,照的整个办公室都亮堂堂的,但Eva还是有种错觉,恍惚间总觉得眼前那个被阳光包裹的身影,是那样的瘦削、阴郁,好像被厚重的窗帘,遮盖了所有的光影,落入阴影中,阴森森的,格外沉重。

    而那里,就是他的世界,让人无法看透、摸透,就连走近都成为一种奢望的世界……

    望着那抹背影,出神很久。

    这时苏敏赫忽然转身,抬眸浅淡的朝她的方向看了眼。Eva就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,第一时间收回不该有的心思,回过神来。不等苏敏赫开口,Eva就赶紧找了个话题:“苏总,Queen今天回来,您不是要去——”

    背对着她的苏敏赫,微微抬手,并没有转头看她,却制止了她的话。他凝视着窗外景色,许久,才听那冷淡的身影,从他的唇齿间划过:“你派车过去,直接送她回家。告诉她,我没能去参加她的婚礼,很抱歉。”

    人影,在阳光的包裹中,更显晃眼。

    Eva使劲的眨了眨眼睛,就恭敬的开口,拿捏着将该说的话,说的恰到好处:“是,我会把苏总的祝福带到,并和她说,让她先休息几天,等缓过劲来,再回来工作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苏敏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,没有再开口,只是在听完她的话时,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就又将视线调转回去,望着窗外。但同一时间,他却伸出了手,朝着身后的方向,摆了两下,示意她没有事情,就可以离开办公室了。

    在得到指示后,Eva微微欠身,旋即转身,昂首阔步的离开。

    而在踏出那间,让任何一个新上任的秘书都倍感压力的办公室后,Eva没有像那些小秘书一样,长吁短叹的抱怨,或者是因为那一眼的贪恋,而议论纷纷。她只是骄傲而又矜持的扭着细腰,走到自己的位子上,安分守己的继续着自己的工作。即便秘书室里不少秘书,都在这是为了过来,叽叽咋咋的想从她嘴里撬出点儿什么来,但结果大概只能让那些小秘书失望喽!

    其实,一步步的做到今天首席秘书这个位置的Eva,曾经也和这些小秘书一样,肖想过这位年轻的总裁。

    高富帅吗,有那个女孩子,能抵抗得住,这种魅力呢?

    Eva也是个普通的女人,她肖想过这个男人,而这份感情,随着每天的陪伴,愈演愈烈。她看到他的成功,看到他的闪光点,看到他的果断狠决……她似乎可以看得见他的一切,但独独看不见他的世界,看不到他的内心。直到前一段时间,她才真正的意识到,这男人不是没心肝,不是人情冷淡,而是没有遇见对的人。也就是当她意识到,这男人的世界,有人可以闯进去,有人能够洞悉到他的那颗心的时候,她清醒了,不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,而是更为专注的为他办事儿。

    但有些事儿,看得到开头,看不到结局。

    和苏敏赫一样,她和他都是一样的人吧!至少在这件事儿上……

    Eva想着,不自觉的低笑了身——往往一厢情愿的真心,到头来就成了一场空梦的单相思,她是,他亦然!

    半个小时的会议上,和苏敏赫并肩坐在长桌最前端,那个最尊贵的,象征着权位的位子上的苏老,缓缓站起。威严的目光染着几分儒色,掩盖其中的戾气。随着沧桑的眉眼,缓缓游移在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,苏冷明苏老先生将正襟危坐在会议桌前,将会议桌环绕过来的众股东,扫了个遍。

    转即,收回视线,不疾不徐的拖着慢半拍的声调,字字坚决的说出了他的决策:“我打算,把《Elite》分出去,成立一个单独的杂志社,作为我们环球新闻集团的下属子公司,打造属于我们环球人的金品!不过,这杂志现任的主编程爱瑜小姐,我打算……”

    这厢,被苏老爷子提起的程爱瑜,此刻正坐在咖啡厅的卡座里,听景煊将这两天婚礼前后被他们给挡下的那些,没有让她和景灿知道的事儿,和她说了个遍。当然,舒晚送来的那份,触目惊心的贺礼,他是绝对没有说出来的。只简单的说了句,那不是什么好东西,就带了过去,以免她听着犯恶心,对孩子的成长发育也不好。

    而程爱瑜,在听了这些事儿后,才恍然觉得,她婚礼上的平静,原来都是他们的功劳。不过,也难为他们有心,不然她这已经够得上是鸡飞狗跳的婚礼现场,指不定能乱成一锅粥去!

    景煊注意的看了程爱瑜面上神色的变换,并不落痕迹的将这些都收入了眼底。见她一直垂着眼帘,搅动着手中的勺子,玩似的,一下又一下的搅着杯中的牛奶,景煊猜不透她在想什么,不过,却能从她另一只握着他手的手心中,感觉到一丝慌张。

    程爱瑜的眸光暗了又暗,只要一想到舒晚,她的心情就不禁低落。尤其是想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想到手被敲断了骨头是锥心刺骨的痛,纵然再能掩饰情绪的她,都遮掩不住眼底浮现的一抹狠意。

    指尖情不自禁的颤抖,十指连心的窒痛,她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了!

    而越是如此,她抓景煊的手,就抓的越紧,就好像抓到了一根浮木那样,求得平衡的小心翼翼的抓紧了他。

    “别怕,鱼儿,有我在,我不会再让那女人伤到你了!”景煊坚定的说着,眼神极为郑重。他伸手紧紧地揽住程爱瑜的腰,将她圈入怀中,反手搂过去。而原本停留在她腰际的手,则在这一刻,划了上去,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,安抚着她心中抑制不住的恐慌。

    也许是他的安慰奏效了,也许是程爱瑜对舒晚积累的怨恨太深了,总之,在这温暖的怀抱中,她很快就找回了自己心神,体温和心跳。她伸手抓着景煊的胳膊,抬头凝视的看了眼景煊,就偏过脸,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,紧了又紧的抱住他,眼底却闪过一丝计较的灼光。

    “我有你,就是对舒晚最大的报复了。不过,那女人如果再敢打我的主意,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。景煊……原谅我!”

    程爱瑜知道,舒晚再怎么说,也算是景煊家的亲戚,纵使景煊护着她,站在她这一边,但她要动手的话,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,虽然对景家无碍,却对另一个和景家有着千丝万缕瓜葛的家业有着牵连。

    所以,这声对不起,她必须要说。不过不是对舒晚那女人,及舒晚的家人。而是对自己很可能给景煊带去的麻烦,而抱歉。

    不过很快,她就得到了景煊的回答,字句间浸透着一份手不出的坚决,从容不迫:“就算你不动手,我也不会放过她的。媳妇儿,你是我的妻子,只要不伤天害理,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,会站在你的角度去看一看。所以,不用对我说抱歉,你不亏欠我什么——我们是夫妻!”

    凝视着静默的程爱瑜,景煊伸手掠过她颊边的一缕碎发,威严的眉目中闪现宠溺的灼光:“别忘了,你对我说的话:‘夫妻本就是一体的,没有谁欠谁,谁对不起谁,只在乎信任与否’。小鱼,我们能走到一起,荣辱与共不容易。对我来说,伤害过你的人,就是我的敌人,想要拆散我们的人,就更不能容!”

    四目相触,程爱瑜凝视着景煊,涟漪潋滟的目光,似乎在这一刻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。

    “阿煊,”她伸手去按住景煊的腰,旁若无人的依靠着他的怀抱,低声道谢。亲昵了会儿,她就有转移了话题,不再考虑那让人倒胃口的舒晚,也没把此刻恐怕又爬上了唐建之那花花公子的床的“军中之鸡”放在心上,而是考虑着Phoenix—Lu。微微皱眉,她有点儿想不透的开口。

    “按理说,你的猜测是有可能的。但唐姨的确是唐枫的母亲,虽说我们都不怎么喜欢唐姨,但她撬朋友墙角最后才和唐叔走在一起的事儿,也是老一辈的恩恩怨怨,和我们小辈儿没关系。再有,唐姨对唐枫真的是当作心肝宝贝儿的疼着,她极力反对唐枫和繁华来往,就是怕她唯一的这个儿子,丢了唐家的继承权。听说前几天,唐枫被赶出唐家的时候,唐姨冒着被唐老爷子打了一棍子的危险,给唐枫求情——你想想,如果她真是个后妈,犯的着吗?”

    “那这就奇怪了,Phoenix—Lu怎么会有唐枫小时候的照片呢?而且看那年岁的话,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了,那时候的唐枫……”景煊似乎想到了什么,声音停滞,转眸看向了程爱瑜。

    程爱瑜道和他很有默契的想到一块去了,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,几乎在同一时间,张口——

    “在国外!”

    那个年龄的时候,唐枫和程爱瑜一样,小时候跟着长辈四处奔波,被带到了国外去也很正常。而那张照片,很有可能就是在国外拍的,也就是说,这女人很可能曾经见过他一次,之后就一直都在找他。

    但转念一想,程爱瑜有一点儿纳闷了:“也不对啊,如果在国外见过,她就应该知道,这孩子是唐家人。日后计算唐枫回国了,凭着照片,找到唐家,不久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唐枫了吗!

    还有,她刚刚激动地和我们吼,说唐枫死了!

    你说,这女人如果要是唐枫的亲人的话,干嘛要对唐家下手呢?我想,如果我分析的没有错,她能那么不动声色的收购唐家股份,就证明着,她对唐家势在必得。而且一出手就命中目标,可见这女人有多可怕!所以说,她的目标依旧是唐家,至于她和唐枫的关系,估计只有她自己能给我们解答了……”

    顿了下,程爱瑜犹豫着抬眼,凝视着景煊道:“阿煊,你说这事儿,我们要不要告诉唐枫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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